拉祜“达门”与神秘的祭祀礼俗
我们在澜沧采访时所到任何一处的拉祜山寨，都有一种“林梢一抹烟雨中，远山近临是人家”的神秘感。
拉祜山寨很少听到有人的喧哗，其实一个寨子少说也有几百人，居住的茅房也多是三五米一座，非常集中。每家都有一个一米多高的竹围墙，叫篱笆也行。竹围上多生长豆角花之类的小花茎藤植物。
也许是这里的山太空，也许是这里的林太密，高山密林淹没了座座农舍。才使得拉祜山寨显得格外寂静。这里安静得让人不敢随意叫喊。肃穆得让人不仅在神舍前不敢轻举妄动，在拉祜人家也变得格外小心。
拉祜山寨的人们对人说话都是和颜悦色，轻气细语。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天，真没见有人家为矛盾发生什么争执。
拉祜人的性子为何如此敦厚温和?这与“猎虎的后代”是否格格不入。是什么原因使得拉祜人如此尊老爱幼，善待他人呢 ?在以后采访拉祜人的图腾崇拜时，看到神舍和佛房，我似乎明白了许多。
走在糯福的拉祜山寨，有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建筑，那就是“达门”和“神舍”。拉祜语称“厄萨叶”。意思为祭祀天神厄萨的地方。
拉祜人原始信仰是万物有神灵。人们认为只有对神灵虔诚的人才能得到神灵的保护。每个拉祜寨都有“神舍”。每月的十五和三十，中老年人就会自觉地到神舍去祭祀、朝拜。白天，年轻人在神舍跟着老人学吹祭祀葫芦芦笙，听老人摆古，讲道德经；晚上，男人留在神舍过夜，以示虔诚；妇女回家做家务。老年妇女第二天清晨再进神舍朝拜。
7月19日，我们在糯福的龙竹蓬拉祜山寨的神舍考察时，熟谙民俗的乡党委李金荣书记带我看了神舍的一处设置。让我大开眼界，增长了不少见识。
我们首先看的是神舍前，在寨子一处显著位置设置的是“神社”，即露天坪里有个小小的祭坛，上面栽着三根长短不一的柱子，后两根平行，高低不一，这是拉祜人的始祖扎迪和娜迪的神灵牌位。前面单独的一根，是祭祀柱。过年过节时每家每户打的第一舂粑粑和第一碗新米饭要先放在祭祀柱上架起的木板上祭了始祖后，才能拿回去，全家才能动口吃。三根图腾柱呈三角形，挨在一起。
听完李书记的介绍，我对拉祜山寨的图腾柱的敬仰之意出油然而生。我们在图腾柱前按拉祜人的礼节给图腾柱敬了礼。
李书记带我看的第二个内容就是拉祜人祭礼中很重要的一个地方叫“达门”。
神舍的达门在拉祜山寨通往最高部位的神舍前上云梯进小坪的口子上。
看似很简单。不懂民俗的，以为是个破门。即一边一根柱枋，上面横架着两块叠在一起的板块状木枋，组成一个简单的门。懂民俗的人就知道，这个门可重要了。这门虽然简陋，但横梁上的每一个木雕符号都有它的使命和代表具体的神和事。这道门之所以称之为“达门”，是因为这是有灵魂的人通往神灵的“门”。不干净的人和心怀叵测的人还不能进这道门呢。进达门还要有“角巴”带路才行。
我们在进达门时，正巧遇上几位妇女上神舍朝拜。神舍的“角巴”出来，带着她们非常虔诚，三步一拜地进了达门。
李书记告诉我，在拉祜山寨，每个寨必不可少的三个人(职务)是佛爷、角巴和铁匠。信小乘佛教的叫传教士为佛爷；不信佛教信原始宗教的把管理主持神舍的人称头人，也称爷 (汉话理解)。角巴是祭祀师傅，带着人们进行祭祀活动的领头人。再就是铁匠。过去拉祜人基本不与外界多接触，每个自然寨也多独立门户，经济自给自产。而铁器农具是他们最为先进的工具了，所以铁匠的地位在这里是很高的。即使现在社会都进入现代化了，拉祜山寨的组成结构，还是三位一体。似乎没有这三个“部门”的人就不成寨似的。这一点，我在另一个方向的木戛乡邦利村也看到过，还拍了照片。只是当时不知道铁匠在拉祜人生活中的位置这么重要。
我们也跟着角巴进了达门,在神舍门口，有一个长约一米左右的木雕鱼槽，我看得稀奇。李书记说，你看出这是文物了。在拉祜山寨，凡是被视为圣水的水，都要用这种鱼型木槽来装。一般说来，神舍建了多久，这个鱼槽就有多久的历史了。
听得有趣，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还真是个文物哎。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神舍门前的这口鱼槽，是一根整木雕成的，内槽呈长方形盛水，外部整个槽身按一条鱼来雕着鱼的各个部位。鱼槽的木质按说天天装水，应该保持比较好，不会裂口和霉烂。但是我们看到的这鱼槽，木质早已“体无完肤”了。
李书记说，在龙竹蓬老寨，装圣水的水槽有多大多长，这条“鱼”就有多大多长。果真如此。我们在神树林下方的泉水出口处还看到一口装泉水的圣水槽，长约五米多，整个水槽就是一条神龙活现的大鱼。值得一说的是，这条大鱼槽也被“岁月风化”了。
我们进了神舍，发现拉祜人的房子，外观看不大，除了主房体，四周还有耳房。但进门之后，才发现里面之宽大。
进门对着正门的是供奉天地神灵的坛位，往左排过去：左边是母神，即娜迪神位；再往左是摆着八字形的两个鱼槽，为供圣水的地方。鱼槽也分公母；天地神坛的右边是父神坛，即扎迪神位。再往右，放有小柱，拉祜人家有婚丧大事都得在这小柱上来缘定。
三个神坛上吊有祭祀物。父亲神位的上方，吊着白纸鸟，拉祜人称之为“魂鸟”，右边是一排长线吊的串珠，过去用来记日子的；母亲神坛上吊的是一排花，拉祜人称“命运花”。三个大神坛前各自前面都有两排扎物，有谷、玉米和花。父神坛前的莲花花瓣是齿形的，母神坛前的莲花是圆形的。神龛前留有专门供娱神跳舞的场地，周边还竖有象征厄萨权力的神柱和旗幡。神舍里每一样物品都有它的历史和象征物。感觉非常神秘。
天地神是祭厄萨神。为了求得天神厄萨的保护，每年过年过节，全寨人都要鸣火枪土炮，带着蜡条、香火、粑粑和芭蕉、甘蔗等物品到神舍献祭厄萨。拉祜人，从大年到小年的舂粑粑、抢新水及家庭中的祭祀、拜年，开春农活等活动，都是围绕着对厄萨的祭祀进行的。
拉祜人的祭祀习俗奇异的是，图腾和崇拜的对象都是偶数。天和地神、稻和玉米神、母神和父神、树神和水神等，都分雌性有雄性。
特别的是所有神位是女左男右。这与中国几千年周易讲究的男左女右完全相反。所有神取的名与现实生活中取名是一样。男为扎，女为娜。如造万事万物的神叫“扎倮娜倮”；修补天地的神叫“扎发娜发”；巡视天地大小是否合谐的神叫“扎衣娜衣”；侍候太阳和月亮运转的神叫“扎转娜转”，给太阳月亮看病和管理鬼神的神叫“毕摩格摩”等。
拉祜人的民族祭祀神秘而凝重，没有嘹亮的歌，只有葫芦做的芦笙领舞，祭祀场地只听见芦笙、舞步、仪式和扣人心弦的鼓点声。我们在南波迪拉祜寨看南波迪拉祜人的祭祀仪式时，县旅游局的曾局长都情不自禁了。在回来的路上，他说，这种场面太激动人心了，是那么的肃穆、庄严、美丽、鼓动人心。在澜沧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
我想拉祜人千百年来就是生活在这种文化气氛中，他们的性格和为人自然会形成现在这种少言、诚实、敦厚的民族秉性了。
来源：《大地》 (2002年第十六期) 刘芝凤
